呼吸声,还是呼吸声。
看着窗户缓缓爬上朝阳。
黑暗的房间渐渐又被阳光充满。
李懂麻木地眨了眨眼睛。
又是一个晚上过去了。
他面无表情地坐起来,穿衣,洗簌,叠被。
一切都做的一丝不苟,分毫不差,好似任何一位合格的军人。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他失眠的第三个晚上了。
他早上同任何一个训练营里的人一样照常训练,筋疲力尽,然而一到晚上,到只有自己的时候,他脑海里又跳出罗星躺在床上的样子。
他要被自己折磨疯了,肉体上已经濒临崩溃,而精神上还在不停地忏悔。
可是他完全控制不了,人总说最唏嘘是英雄迟暮,其实不是的,并不完全是的。
一颗明星的骤然坠毁,也令人心碎。
罗星啊,他可是能和顾顺并驾齐驱的人,然而却因为一颗子弹葬送了自己光辉的前程,变成了只能躺在病床上依靠别人照顾的……残疾人。
这其中,李懂觉得自己难逃其罪。
他没有办法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是海盗的责任,如果……只要自己再强大一点,说不定就不会发生了。
浑浑噩噩,日夜模糊。
直到饭碗再次被敲响。
混沌的思绪里被强闯进一丝清明。
“你这一天天魂不守舍的他妈干什么呢?”
顾顺坐在李懂正对面,长腿大剌剌地伸向李懂两腿之间。
他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不耐,因为这是他第二次敲李懂的碗了。
自从李懂知道罗星高位瘫痪后,整个人就一直都是这个状态,一两天他也就理解了,这都三天了,李懂还是一副奔丧的脸。
这不,李懂只分给了他零点一秒的目光,接着又投向了虚无。
饭是照样吃,训练是照常练,只有他眼球上密布的红血丝透露出他这几天的煎熬。
顾顺几乎在这一刹那瞬间火冒三丈。
“我说李懂你能不能正常点?拉着张臭脸给谁看呢?!”
李懂愣了愣,勾起左边唇角动动。
“正常?我这不挺正常的吗?哪里碍着您的眼了?”
他把吃得见底的碗一把推到顾顺面前,起身就准备走。
顾顺觉得自己头上的青筋跳了两跳。
他眼都没抬,精准地攥住李懂的手腕。
用力收紧。
“那些后果罗星在入伍之前都是做好了准备的,至于么,你?”
李懂浑身刹那间绷紧——这是军人面对危险时下意识的身体防御反应,顾顺清楚。
“至于不至于,我清楚。”
“罗星用得着你做到这种地步?”
“顾顺,你没有和罗星合作过,你知道什么?”
李懂用力挣脱开他的手,往前走。
没走两步,又被抓住,这次的力度过界了。
顾顺的声音在脑后响起。
“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不能再这样了,你三天没睡了吧?拜托你去照照镜子,罗星也并不需要你这么做。”
他的声音刻意放缓,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循循善诱。
连李懂都吃了一惊,他从来没听过他这么说话。
同时,他也知道这是顾顺能做到的极限了,高傲如顾顺,他能这么低声下气,还是头一次。
但是,李懂现在需要的不是这些。
他冷笑:“顾顺,他妈的别多管闲事。”
这是他们在一起后,李懂对顾顺说过最重的话。
连他自己都知道语气有多欠揍。
他想要——现在有个人狠狠地打他一顿。
果然,手上的牵制的力量消失了。
顾顺绕到他面前来,居高临下地睨着他。
锥子似的眼神几乎要扎进李懂的眼底。
“你想要有个人狠狠地揍你是吧?”
李懂的瞳孔一缩。
下一秒,一记重拳就招呼到了脸上。
李懂被打得头一偏,内心却只觉得痛快。
他蓄力一个右勾拳从下至上挥向顾顺的左脸。
到底是两个蛟龙队的队员,就算是特种兵也是万里挑一的顶级精英,两个人在转瞬间就过了七八招。
还在食堂用饭的其他人都被震住了,他们都没想到以往感情总是要好的李懂和顾顺今天不知道怎么了竟然两三句不合就打了起来。
等终于有个人反应过来去叫来上级的时候,两个人身上都挂了不少的彩。
两人均被处以警告的处分,还要罚扫一个月的食堂。
不过,李懂终于得偿所愿地可以沉沉睡去。
因为两个人身上的伤都不轻,额外给放了三天的假修养。
李懂躺在床上昏昏沉沉,不知今朝何时。
突然门外传来叩叩的门声,声音不重,等间隔的三下。
李懂眨了眨眼,努力伸长手去够门把将门拉开。
还没看到人,他就问:“你怎么来了?”
顾顺钻进房内,熟门熟路地将门给上锁。
“来看看和我打了一顿的好汉怎么样了?”
李懂眼神一顿,在他的身上溜了一圈。
低下头来。
“对不起。”
头顶传来顾顺低低的笑:“现在知道说对不起了,之前揍我的时候力度倒是不见小。”
李懂猛地抬头:“你当时下手也没见客气啊?”
顾顺坐下,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我见不得你难受知道么?”
“所以如果我们打一架能让你心情好起来,流血就流血了,处分就处分了。”
李懂眸光一颤。
顾顺靠近他——他应该是又嚼口香糖,薄荷的香气淡淡地浮在空气中缓缓弥散。
李懂闭了闭眼睛,他对这个味道已经产生了依赖。
“嘿,你知道么?这可是我军籍内的第一个处分,这个警告给你了。”
他靠得更近了,气息缠绕在颈侧,温热而暧昧。
李懂偏头看了他一眼。
“你还有力气?”
他们两个对于这个场景都驾轻就熟了,所以李懂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图。
灯光下,李懂的嘴角破了一块,红艳艳的,惹人犯罪。
顾顺几乎就是追随本能凑了上去,抬手摁住他的后脑勺,不让李懂后退。
而后,伸出舌头,轻轻地舔了一下他的伤口。
两个人的鼻息交缠在一起,都不由自主地加快。
“我还有没有力气,等下你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吻就落在了李懂脆弱的喉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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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懂慢慢回过神,失焦的眼神一点一点重新聚起来。
他扭首看向顾顺。
“谢谢你。”
顾顺凑近他,蹭着他的鼻尖笑笑。
“不客气,真想感谢我……可以用这种方式。”
说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大手又滑向了李懂的要害。
李懂一个激灵,下意识拍掉他的手。
“猥亵军人,一次警告。”
他的声音还在发软,根本起不到什么威慑性作用。
顾顺还是勾着嘴角笑。
“是吗?”
“那欢迎你再多警告我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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